《宋史·鲜于侁传》


宋史
原文
    鲜于侁,字子骏,阆州人。性庄重,力学,举进士。庆历中,天下旱,诏求言。侁推灾变所由兴,又条当世之失有四,其辞恳实。唐介与同乡里,称其名于上官,交章论荐。调黟令,奸民汪氏富而狠,横里中因事抵法,群吏罗拜曰:“汪族败前令不少,今不舍,后当贻患。”侁怒,立杖之,恶类屏迹。
    通判绵州。绵处蜀左,吏狃贪成风,至课卒伍供薪炭、刍豆,鬻果蔬多取赢直。侁一切弗取,郡守以下效之。万年令不任职,系囚累百,府使往治,数日,空其狱。除利州路转运判官。“助役法”行,诏诸路各定所役缗钱,利州转运使李瑜定四十万。侁争之曰:“利州民贫地瘠,半此可矣。”瑜不从。时诸路役钱皆未就,神宗是侁议,谕司农曾布使颁以为式。因黜瑜,而升侁副使。部民不请青苗钱,安石遣吏廉按,且诘侁不散之故。侁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民自不愿,岂能强之哉!”
    周永懿守利州,贪虐不法。前使者畏其凶,莫敢问,侁捕械于狱,流之衡湘。二税输绢绵,侁奏听民以畸雾纳直。其后有李元辅者,辄变而多取之,父老流涕曰:“老运使之法,何可改?”盖侁之侄师中亦居是职,故称“老”以别之。徒京东西路。河决澶渊,而议欲勿塞,侁言:“东州汇泽惟两泺,夏秋雨淫,犹溢而害,若纵大河注其中,民为鱼矣。”作《议河书》上之,神宗嘉纳。时王安石、吕惠卿当路,正人多不容。侁曰:“吾有荐举之权,而当路非贤,耻也。”故凡所荐皆守道背时之士。
元丰二年召对,命知扬州。苏轼自湖州赴狱,亲朋皆绝交,道扬。侁往见,台吏不许通。或曰:“公与轼相知久,其所往来书文,宜焚之勿留,不然,且获罪。”侁曰:“欺君负友,吾不忍为,以忠义分谴,则所愿也。”为举吏所累,罢主管西京御史台。
    哲宗立,念东国困于役,吴居厚掊敛虐害,窜之,复以侁使京东。司马光言于朝曰:“以侁之贤不宜使居外顾齐鲁之区凋敝已甚须优往救之安得如侁百辈布列天下乎”士民闻其重临,如见慈父母。除集贤殿修撰、知陈州。居无何,卒,年六十九。
(节选自《宋史•鲜于侁传》)

译文
    鲜于侁字子骏,阆州人。性情庄重,刻苦学习,考中进士。庆历年间,天下大旱,皇上下诏征求直言。鲜于侁推究灾变形成的原因,又分条陈述当世的失误有四个方面,他的话恳切符合实际。唐介和他是同乡,在上级官吏前称赞他,接连上书推荐他。调任黟县令,奸民汪氏富有而狠毒,横行乡里,因事犯法,官吏们都来拜见说:“汪氏家族败坏了不少前任的县令,现在不放了他,会给以后留下祸患。”鲜于侁发怒,立刻杖打他,恶人都隐没了踪迹。
    后任绵州通判。绵州在蜀州的左边,官吏因袭旧风贪污成风,甚至要士卒供给他们木炭、草豆,卖水果蔬菜多收取余利。鲜于侁一切都不拿取,知州以下的官吏都效法。万年县令不能胜任职责,拘押的囚犯积压过百,官府让他前去处理,几天之后,使监狱一空。任利州路转运判官。“助役法”实行,下诏各路分别定出助役缗钱数额。利州转运使李瑜定了四十万。鲜于侁争论说:“利州百姓贫困土地贫瘠,有这一半就行了。”李瑜不听。当时各路所确定的役钱都没有完成,神宗肯定鲜于侁的意见,告诉司农曾布让他颁布下去作为标准。因此贬黜李瑜,提升鲜于侁任副使。所属百姓不要青苗钱,王安石派官吏查访处理,并且责问鲜于侁不发青苗钱的缘故。鲜于侁说:“青苗法规定,愿意借的就借,百姓不愿借,怎能强迫!”
    周永懿守利州,贪婪暴虐不守法纪。前任使臣害怕他的凶恶,不敢追究他,鲜于侁把他捉到狱中,流放到衡湘。二税要交纳绢和丝绵,鲜于侁奏请听任百姓用零星绢绵交纳绢税。后来有一叫李元辅的人,总是变着法多收取,父老们流泪说:“老运使立下的规矩,怎么能改变呢?”鲜于侁的侄子鲜于师中也任这个职务,所以称他“老”来区别。调到京东西路,黄河在澶渊决口,但有朝臣议论想不堵塞,鲜于侁说:“东部州汇聚水的仅有两个水滩,夏秋季雨水过多,尚且溢出造成危害,如果放纵大河水入,百姓就成为鱼了。”作《议河书》呈上,神宗称赞并采纳了他的建议。当时王安石、吕惠卿当政,正直的人大多不被容纳。鲜于侁说:“我有荐举的权力,但当朝者不是贤才,我感到羞耻。”凡他所举荐的人,都是正直不合时宜的人。
    元丰二年,召他入对,任命他知扬州。苏轼从湖州入狱,亲戚朋友都和他断绝交往,路过扬州。鲜于侁前去见他,台吏不让他见。有人说:“你和苏轼相知很久,那些往来的书信,应该烧掉不要留下,否则将会获罪。”鲜于侁说:“欺骗君主辜负朋友,我不忍心这样做,因为忠义分担谴责,是我所愿。”被举吏所牵累,罢为西京御史台主管。
    哲宗即位,想到东部地区被役法所困,吴居厚聚敛残害百姓,放逐了他,又让鲜于侁出使京东。司马光在朝廷上说:“以鲜于侁的贤才,不该让他居于外任。看看齐鲁地区,已经非常凋敝,需要鲜于侁去救助,怎样才能得到一百个像鲜于侁这样的人,分布在天下呢?”士人百姓听说他又来了,像见到慈父慈母一样。授官做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不久,去世,年六十九岁。

《宋史·鲜于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