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华佗传》(二)
三国志
原文: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一名旉。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
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府吏倪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杀佗。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
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佗之绝技,凡此类也。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笃重,使佗专视。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
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若其虚诈,便收送之。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悬,宜含宥之。”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遂考竟佗,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及后爱子仓舒病困太祖叹曰吾悔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
(《三国志﹒华佗传》有删改)
译文:
华佗字元化,是沛国谯县人,又名旉。曾在徐州地区漫游求学,通晓几种经书。沛国相陈珪推荐他为孝廉,太尉黄琬征召他任职,他都不就任。华佗懂得养生之道,当时的人们认为他年龄将近一百岁,可外表看上去还象壮年人一样。
又精通医方药物,他治病时,配制汤药不过用几味药,心里掌握着药物的分量、比例,用不着再称量,把药煮热,就让病人服饮,同时告诉服药的禁忌或注意事项,等到华佗一离开,病人也就好了。如果病患集结郁积在体内,扎针吃药的疗效都不能奏效,应须剖开割除的,就饮服他配制的“麻沸散”,一会儿病人就如醉死一样,毫无知觉,于是就开刀切除患处,取出结积物。病患如果在肠中,就割除肠子病变部分,洗净伤口和易感染部分,然后缝好腹部刀口,用药膏敷上,四五天后,病就好了,不再疼痛。开刀时,病人自己并不感到疼痛,一个月之内,伤口便愈合复原了。府中官吏倪寻、李延同时来就诊,都头痛发烧,病痛的症状正相同。华佗却说:“倪寻应该把病邪泻下来,李延应当发汗驱病。”有人对这两种不同疗法提出疑问。华佗回答说:“倪寻是外实症,李延是内实症,所以治疗他们也应当用不同的方法。”马上分别给两人服药,第二天一早两人一同病好起床了。又一名郡守得病,华佗认为这人极其愤怒就好了,于是多次接受他的礼品而不加以医治,没有多久丢弃他离开,留下书信辱骂他。郡守果然大怒,命人追杀华佗。郡守的的儿子知道情况,嘱咐使者不要追赶,郡守大怒的更厉害了,吐黑血数升痊愈。
曹操听说华佗善治病,就把他召去,让他常守在身边。曹操被脑神经痛所苦,每当发作,就精神烦乱,眼睛昏花。华佗只要针刺膈俞穴,应手而愈。华佗卓绝的医技,大都像以上所说的那样。然而他本是读书人,却被人看成是以医术为职业的,心里常感懊悔。后来曹操亲自处理国事,病情更加严重,就让华佗专门为他个人看病。华佗说:“这病近乎难以治好,不断地进行治疗,可以延长一些寿命。”华佗长期远离家乡,想回去看看,就对曹操说:“刚才收到家中来信,正想短时回家一趟呢。”到家后,用妻子有病为借口来推托,多次请求延长假期不肯回来。曹操几次用书信召他,又命令郡县派人遣送华佗返回。华佗自恃有才能,厌恶吃侍候人的饭,还是不上路。
曹操很生气,派人前往查看:如果他妻子确实生病,就赐赠四十斛小豆,放宽假期;如果他虚假欺骗,就逮捕押送他回来。因此把华佗递解交付许昌监狱,拷问要他服罪。荀彧向曹操求情说:“华佗医术的确精巧(高明),关系着人的生命安危,应该宽容赦免他。”曹操说:“不用担心,天下会没有这种无能鼠辈吗?”终于判决了华佗死罪。华佗临死前,拿出一卷医书给守狱的官吏,说:“这书可以用来救活人。”狱吏害怕触犯法律不敢接受,华佗也不勉强,讨火来把书烧掉了。华佗死了以后,曹操脑神经痛仍旧没有好。曹操说:“华佗本来能够治好这种病。这小子有意留着我的病根,想借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既然如此,如果我不杀掉他,他最终也不会替我断掉这病根的。”直到后来他的爱子仓舒病危,曹操才感叹地说:“我后悔杀了华佗,使这个儿子活活地死去了。”
《三国志·华佗传》 《三国志﹒华佗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