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錄 23 正統道藏三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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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録卷之三十将七
 禮
  君臣之禮
宋記太祖皇帝常讀二典嘆曰堯舜之時四
㓙之罪止於投竄何近代法網之密耶於是
立法鞭朴不行於殿陛罵辱不及於公卿故
自開寳以來犯大辟非法埋深害多得貸死
惟臧吏棄市未嘗容貰
 録曰此宋朝家法過漢唐後世鮮能及也
 夫禮義廉耻人主所以鼔動維持舉末世

 於三代之隆者縉紳之所以異於閭閻人
 類之所以異於禽獸君子之所以别於凡
 民所繫蓋不細也至於臧吏尤爲至切一
 有所犯率至不宥所以終宋之世雖臣下
 有罪苟非臧犯法當竄逐人君自請與一
 善地未聞有受杖而斃受戮而辜者豈非
 祖宗用心之厚子孫守法之善乎
太宗嘗召翰林學士竇儀草制儀至苑門見
上岸幘跣足而坐因却立不肯進太祖遽索
冠帶而後召入儀遂言曰陛下創業垂統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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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禮示天下恐豪傑聞而解體也太祖歛容
謝之由是對近臣未嘗不束帶
 録曰帝之窒慾非古人之多慾者其岸幘
 跣足一時之偶耳索冠歛容出于本心非
 有所矯揉而爲之也儀本以厚重見推豈
 肯䧟其君於無禮哉其郤立不進庶幾自
 重之義嗚呼君臣之間兩得之矣
太宗太平興國八年親試禮部貢士於講武
殿始分三甲錫宴于瓊林苑寵之以詩遂爲
定制

 録曰鹿鳴之宴賓興之盛與也瓊林之宴
 俊造之殊恩也我
 朝名恩榮宴特異於是又制百官朝服稱
 賀致詞曰天開文運賢俊登庸禮當稱賀
 則又非常禮之可比也
言行録仁宗天聖四年侍講胡瑗當召對例
須先就閣門習儀瑗曰吾平生所讀書即事
君之禮也何以習爲閣門奏准令就舟次習
之上亦不之强人皆謂山野之人必失儀及
登對乃大稱㫖上謂左右曰胡瑗進退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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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合古禮
 録曰今時朝見之禮俱赴鴻臚寺習儀正
 恐草莽不知此乃定例著於典章若瑗之
 破例又可以見人主聖德優容無所不至
 而盛時氣象亦畧可占矣録之
列傳神宗熙寧元年富弼入覲許有輿至殿
門帝御内東門小殿令其子掖以進且令毋
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於有爲對
曰人主好惡不可令人窺測苟可測則姦人
得以傅會當如天之監人善惡皆所自取然

也禍福隨之則功罪無不得其實矣又問邉
事對曰陛下臨御未久當布德行惠願二十
年口不言兵帝默然至日昃乃退
 録曰當仁宗之相弼也嘗有言曰隆之以
 虗禮不若推之以至誠今觀肩輿至殿坐
 語毋拜所謂禮也諫則必行言則必聼所
 謂誠也以帝之初政如日方升而弼之者
 成如蓍方决誠哉對病之藥立効之砭乎
 奈何其不然也轉沛然之勢而爲默然之
 應虛禮雖隆推誠未至觀於二帝之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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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得失之判若霄壤矣
哲宗元祐元年詔太師文彦愽平章軍國政
事時年八十一矣彦愽逮事四朝任將相五
十年名聞四夷契丹使耶律永昌來聘望見
其人於殿門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間其
年日何壯也蘇軾曰使者見其容未聞其語
其綜理庶務雖精練少年有不如其貫穿古
今雖專門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異
人也西□有名馬請於邉吏願以餽詔許之
其爲外國所敬如此至是司馬光言其宿德

元老宜起以自輔宣仁太后乃有是命特隆
其禮令班宰相上六日一朝兩月一赴經筵
古今罕以爲比時公對上泰甚進士唱名侍
立終日上屢却曰太師少休公頓首謝立至
去及程正叔爲侍講以師道自居每侍上色
甚莊繼以諷諫上畏之或謂正叔曰君視潞
公何如正叔曰潞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
不恭吾以布衣爲上師傅其敢不自重此吾
所以不同也
 録曰孟子曰曾子師也父无也子思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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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故以潞公而
 當正叔之任必不肯廢坐講之禮以正叔
 而居潞公之位又豈能易敬愼之常乎
蘇軾爲翰林學士每經筵進讀至治亂興衰
邪正得失之際未嘗不反覆開導覬有所啓
悟嘗銷宿禁中召見便殿太皇太后問曰卿
今爲何官對曰待罪翰林曰何以至此對曰
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豈大臣論
薦乎曰亦非也軾驚曰臣雖無狀不敢自他
途以進曰此先帝意也先帝每誦卿文章必

嘆曰奇才奇才但未及進用卿耳軾不覺哭
失聲太皇太后與帝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
命坐賜茶徹御前金蓮燭送歸院
程頤請就崇政延和殿講讀上䟽曰臣近言
邇英漸熱只乞就崇政延和殿聞給事中顧
臨以延和講讀爲不可臣料臨之意不過謂
講官不可生於殿上以尊君爲說爾臣不暇
遠引只以本朝故事言之太祖皇帝召王昭
素講易眞宗令崔頤正講尚書邢昺講春秋
皆在殿上當時仍是坐講立講之儀尺始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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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肅太后之意此又祖宗尊儒重道之盛矣
豈獨子孫所當爲法萬世帝王所當法也今
世俗之人能爲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
人君惟道德益高則益尊若勢位則崇高極
矣尊嚴至矣不可復加也
 録曰程頥之議坐講也凛乎其正蘇軾之
 見便殿也懽乎其遇一則宋朝家法遠過
 漢唐一則太后慈仁有同堯舜百世之下
 令人起敬起慕之不置也豈不羙哉
禮志太祖即位之明年太常愽士聶從義上

三禮圖詔集儒學之士詳定之開寳中命中
丞劉温叟舍人李昉知制誥盧多遜補闕賈
黄中員外郞和峴等撰開寳通禮二百卷本
唐開元禮而損益之既又定通禮義纂一百
卷太宗尚儒雅脩明典章大抵曠廢舉矣眞
宗承重熙之後契丹通好天下無事於是封
泰山祀汾陰盖一時彌文之制也先是天禧
中陳寛編次禮院所承新舊詔勑不就仁宗
天聖初太常愽士王皡始取國初至乾興所
下詔勑删去重復類以五禮之目爲禮閣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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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六十卷景祐四年賈昌朝撰太常新禮及
祀儀皇祐初文彦博又撰大饗明堂記二十
卷至嘉祐中歐陽脩纂習散失命官設局主
通禮而記其變及新禮以類相從爲百卷賜
名太常因革禮異於舊者盖十三四焉
 録曰愚觀史之㣲意雖未露而爲仁宗致
 惜不既多乎何也太祖承五代之亂雖以
 襌受而王未能身任制作之實太宗當興
 國之運昆從多致慙阻何有盡善盡羙之
 圖眞宗彌文之制不滿者多矣至於仁宗

 當積德百年之餘正制禮作樂之日且帝
 之所禀者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其所施者
 以莫不愛以莫不敬而溥天率土恒敬恒
 愛又非他君可以彷彿其萬一也茍有如
 周公者輔而相之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
 金聲而玉振之何至率吏文之舊無著述
 之體如史之所惜哉且仁宗篤於好學嘗
 因王洙講周禮命畫車服冠冕籩豆簠簋
 之制而不能詳其制作之本以自企於三
 代之隆况其他者乎或曰使魯兩生遭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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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時果能制作乎曰不能也夫至禮與天
 地同序至樂與天地同和茍非天下之至
 誠盡己性以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而賛天
 地之化育不能及也兩生雖能守魯之禮
 義然豈能致中和如子思所迷者哉而况
 於宋興人主之學惟務愽覽如太平廣記
 册府元龜可以同曰語哉然則仁宗之所
 好亦不過器數之末而已無恠乎不能副
 所望也
朱熹乞脩三禮云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

禮樂之用爲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壞漢晋以
來諸儒補葺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
周官一書固爲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
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性冠義等篇乃
其義䟽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
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說自熙寧
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獨存禮記
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未其失己甚而愽士
諸生不過誦其虗文以供應舉至於其間亦
有因儀法度數之實而立文者則咸幽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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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臣
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訂其說欲以儀
禮爲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
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註䟽諸儒
之說畧有端緒而私家無書檢閱無人抄寫
久之未成會蒙除用學徒分散遂不能就欲
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秘書省關借禮樂
之書自行招致舊日學徒十餘人踏逐空間
官屋數間與之居處令其編類雖有官人亦
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紿飲食

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下臨安府差撥貼
書二十餘名侯結局日量支犒設别無推恩
則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
永久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爲聖朝制作之𦔳
則斯文幸甚
 録曰以宋子之䟽終焉者宋自中葉濂洛
 關閩諸賢輩出周子曰陰陽理而後和故
 禮先而樂後曰優柔中平德之盛也天下
 化中治之至也是謂道配天地古之極也
 程子曰禮所以立身也安禮而和樂斯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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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德矣曰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存
 其數祝史之事也張子曰禮所以持性禮
 本出于性持性反本也曰禮非止著見於
 外亦有無體之禮除了禮天下更無道矣
 朱子曰禮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
 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
 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嗚呼斯數言
 者豈非制作之本歟苟使群哲得其位行
 其道宋之一代禮樂必有以叅於先代者
 奈何徒自修之于下未見逹之在上而王

 吕章蔡秦韓賈史之徒相繼居師相之位
 擅制作之權致使學士大儒無書檢閱無
 人抄寫之苦雖然尚有學徒可集及門可
 托較以今之勢利併與學徒及門無聞焉
 而甘心毛頴自相對局其爲蜜落又何雪
 什伯乎
皇眀詔令洪武五年 詔曰朕聞三皇立極
五帝遵教蓋未備之時宜君人示其所以三
代循之民用和眭自周至於漢唐宋增減益
周國乃用昌民受時宜家和永康朕蒙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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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土之恩命統天下 祖宗之靈百神祐
護得正帝位朕本草芥之士失習聖經况推
强撫順二十餘年常無寧居一槩粗踈故道
理未臻民不見化鄉市閭里尚染元俗天下
大定禮儀風俗可不正乎兹有所示諭爾臣
民詔書到後敢有不遵者問擬如律
 録曰
聖祖此詔其賢于馬上之習乎夫啇君棄禮
 義捐廉耻流禍穢於千古漢自三章之約
 曾無片言及之陸賈時時稱說則謝曰安

 事賈生痛哭流涕則謙曰不遑未見以禮
 義風俗措一言發一令者此所以終漢之
 世襲秦雜霸無由變革豈若大明麗天
 頽俗没地斯民丕變天下大同者哉臣幸
 躬逢其盛録之
聖政記國初時御臣以禮常賜參政陶安門
帖曰國朝謀畧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召
集江南宿儒議禮命爲總裁又賜學士宋濓
飲親賦辭一章曰俾後世知朕君臣同樂若
此也及濓致仕贈以衣三襲因問卿今年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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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曰六十有八 上曰藏此綺俟三十二年
作百歲衣也初濓請歲一來朝是年九月入
朝 上佇想久及至大喜遣儀曹奉醪膳諸
物抵寓館以賜遂日侍 上遊歷觀闕盤旋
禁禦詢咨備至便殿侍食曰晏始退嘆曰純
臣哉及甘露降 上召公賜坐躬執金杓煉
湯於鼎以甘露投之手注於巵曰此和氣所
凝能愈疾延年故與卿共之耳
 録曰此又賢於溺冠慢儒者夫東園綺里
 漢不能致而浙之四儒

明祖首招致之矧當塗之陶其所造濂洛關
 閩之學與四先生當亦不殊此所以光有
 四海無復腥膻污穢之氣象正由禮貌名
 儒遠追皇王聖帝之遺風也嗚呼盛哉
永樂中吏部尚書蹇義歷少師九載户部尚
書夏原吉陟少保亦經三考皆賜 勑嘉奬
有淳良篤實如古名臣之諭既賜宴禮部又
親宴之别殿各賜銀章一顆其文曰繩愆
䋅繆且諭之曰朕有過舉卿但具奏來以此
識之朕不難於從善明年扈從巡邊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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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念二臣皆春秋高欲優逸之賜勑嘉勞
命輟職務而仍其禄朝夕侍上備顧問謀
議而恩禮益厚
 録曰自示我周行之後孰不以燕私爲親
 怩爲優禮爲特恩敦有繩愆糾繆者哉唐
 太宗之丹霄殿玄武門不足多矣夫以二
 公之結知
聖皇任以心膂信如蓍龜勢利不能奪讒間
 不能媒所謂淑人君子心如結兮者觀其
 不以私惠歸德務相引翼果於從善又可

 見上下交而爲泰之時矣録之
名臣録南京吏部尚書魏驥壽九十八既已
進階榮禄大夫復因御史梁昉之請
憲宗皇帝親諭禮部曰尚書魏驥壽及百齡
兼有德望朕深嘉悅其勑遣行人存問賜羊
酒有司月給米三石贍之先是公由松江訓
導以禮自居薦爲太常愽士宣德中陞考功
員外郞轉太常少卿正統三年遷吏部左侍
郎復陞是職前後歷任有聲雖權右王振亦
禮重之呼爲先生贄禮惟帕一方亦不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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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改元至京時閣老陳循公主試時所取士
也請曰先生雖位冢宰未嘗立 朝願少待
事在吾輩而已公不從退謂人曰渠將 朝
廷事爲一已事安能善終
 録曰愚觀文靖起自校職卒登台鼎其始
 也勤於教育造就人才而已未聞有補天
 浴日之才華也其終也清愼有聲端重簡
 默而已亦未有旋乾轉坤之功業也蓋由
祖宗列聖愛惜人才得以長久自效一時雖
 無赫赫之名久後常懷不盡之意故能使

 巨璫致敬内閣懇留若斯人者豈一朝一
 夕而致然哉卒之百年上壽元宰上卿孟
 子曰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
 莫如德其諸文靖公之謂夫
弘治乙丑
武宗嗣位恭上 兩宫尊號爰下優老之讓
覃恩天下時太子太保吏部尚書王恕致政
于家年及九十特隆 璽書遣行人備繒帛
酒餼加賜存問于時儀文繁縟寵靈焕赫蓋
異數也公生永樂全盛時聞 祖宗遺風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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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歷宣德正統間沾富教之澤歷内寺外郡
以至方岳天順勵精暨於成化力自振奮彈
壓權貴劾邪佞而置之法一咈意則浩然引
去身退而名益高弘治初特起爲執法秉政
復爲讒邪所間竟不失其正以去殆今敦龐
碩大著書玩易閱天下義理不少休且餘啖
動履强徤宛如五六十歲人諸公凋謝之餘
 國家更化之後而獨巍然以存信乎天下
之大老也
 録曰儲柴墟之壽三原曰惟魏文靖公與

 公名位德誼相上下至於論功與言則文
 靖似不及愚謂人惟名德相高而已魏有
 門生如陳閣老勸之少留毅然不變非惟
 不爲所染其所料鑿鑿無爽當今之世而
 有若人乎哉然則功與言當在第二義也
嘉靖初 勑諭致仕大學士謝遷朕惟人臣
立朝得行其志建功立業固難而退䖏其鄉
壽考康寧完名全節足以繫天下之望尤爲
不易卿性資端方噐識宏遠粤自蚤年潜心
正學遂以文章大魁天下蜚聲翰苑譽望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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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逮我
孝皇簡注有素爰自宫端擢居内閣朝夕獻
替不激不隨愼守彝章護惜善類延訪于便
殿顧問于平臺危言讜論禆益弘多當時政
化清羙寔惟二三大臣佐埋之功暨聞 末
命付託諄切益感知遇誓謁誠悃
武皇之初恊心匡弼其殿然不可回之氣徃
徃形于詞色直道難容告老而歸高風大節
播在天下中遭權姦横加讒抑旋復昭明人
咸欽仰之不置乃今年躋七秋體履安康子

姓蕃茂全德盛名求之前代不多見焉朕嗣

天序圖新治理惟卿累 朝耆舊寔軫朕懷
矧夫公論明揚可以見卿之賢於人遠矣特
遣行人賫 勅存問用表異數卿其體朕至
意頤養天和茂膺壽祉用表儀於天下則非
特卿一卿一邑之光而己
 録曰
今上嗣位之初不遑他務首遣行人賫勑
 存問洛陽劉公洪洞韓公餘姚謝公一時
[023-350211a]
 元老蓋三焉録止謝公者以親手捧綸音
 躬行大禮目擊其盛非口耳傳聞之比故
 備録之以終百代君臣之禮之式

弘道録卷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