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錄 13 正統道藏三家本

[013-350139a]
弘道録卷之二十羅五
 義
  父子之義
宋史太祖母昭憲杜太后治家嚴毅有法生
五子長太祖次匡濟光義光美匡賛太祖即
位尊爲皇太后拜於堂上衆皆稱賀后獨愀
然不樂左右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爲天子
胡爲不樂太后曰吾聞爲君難天子置身億
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苟或失馭
求爲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憂也太祖再拜

曰謹受教
 録曰后常目擊五代之亂至室家母子不
 能相保故有是諭雖然大禹陳謨首以克
 艱爲言后蓋不惟知母道而又知君道也
 以是爲訓宋之一代所以外無吕王武韋
 之禍而内有高曹向孟之賢皆后之壺範
 有以啓之於前也然則史稱昭憲垂裕之
 功其可少哉
太宗不豫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
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李繼勳知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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誥胡旦等謀立故太子楚王元佐宰相吕端
問疾禁中見太子不在旁疑有變乃以笏書
大漸字令親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皇后
令繼恩召端議所立端知有變即紿繼恩使
入書閣遂鎖之而使人防守亟趨入宫后問
端曰宫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將如何端
曰先帝立太子正爲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
遽違命有異議耶后默然乃奉太子至福寧
殿即位太子既立垂簾引見羣臣端平立殿
下不拜請捲簾升殿審視然後降階率羣臣

拜焉
 録曰自金匱背盟之後甫傳眞宗即有繼
 恩之變頼吕端而免再傳仁宗復有允恭
 之奸頼王曾而免其變者國家危疑之運
 也其免者立國忠厚之功也是時宋德昌
 隆君子道長故大臣得以行其志而小人
 無所容其謀苟爲不然繼恩豈不能排闥
 而出而肯甘心就鎖乎若乃平立不拜誠
 非獲已既不能如周書顧命則不免於捲
 簾審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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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王安石當國變亂舊章光獻太后乘間語
神宗謂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間甚苦
青苗𦔳役宜罷之神宗崩哲宗立宣仁高太
后臨朝聽政於是散遺脩京役夫减皇城覘
卒止禁庭工技罷導洛司出近侍尤無狀者
十三人戒中外無苛歛𡩖民問保户馬罷造
軍器工匠罷成都府利都買馬罷京東西泗
州物貨場罷市易抵當汴河堤岸司地課放
市易常平免役息錢罷任他出限罰錢罷免
行錢罷提舉保甲錢罷錢糧提舉保甲官罷

方田罷鄜延團將罷增置鑄錢十四監事由
中㫖王珪等弗預知也
 録曰愚觀光獻宣仁之際其婦姑之間可
 謂善繼善述者也夫光獻有欲爲之志而
 未爲至宣仁而成就之光獻有已爲之事
 而可法至宣仁而遵述之設使紹熙崇寧
 之君皆能若是何害於紹述乎惜乎名則
 是而實則非也苟有人心將何面目見二
 后於地下
及太后崩哲宗改元紹聖楊畏上言神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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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以垂萬世乞早講求以成紹述之道帝即
詢以故臣孰可召用畏即疏章惇吕惠卿鄧
温伯李清臣帝深納之以章惇爲尚書左僕
射專以紹述爲國是遂引其黨蔡卞林希黄
履來之邵張啇英等居要地任言責恊謀朋
姧報復怨仇矣
 録曰王安石之流禍慘矣論者徒知歸罪
 於變法之端而不知實禍於紹述之政夫
 紹述美政也文武周公豈惟八百年之福
 祚抑且千萬世之顯稱人皆曰善繼人之

 志善述人之事者也然謂之善繼善述則
 其一字之間而有無窮之深意不可以不
 察也夫仁者之祚垂於無窮而戾者之氣
 未必隨泯設使仁考有後而神宗嗣孤夷
 狄之禍未必然也今以一宣仁救之而不
 足一章惇壞之而有餘則以哲宗爲之子
 也崔鶠陳瓘千言而不入鄧洵武一言而
 快意則又以徽宗爲之子也嗚呼周家傳
 位季歷以及昌而天命之永固神宗傳位
 哲宗以至佶而國事之日非豈非繼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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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之相同而創業垂統之不善歟
竇禹鈞五子儀儼侃偁僖皆相繼登科號爲
五龍馮道贈詩曰燕山竇十郎教子有義方
靈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逮宋建隆元年太
祖謂宰相曰深嚴之地當以宿儒處之竇儀
清介重厚非斯人不可即日拜爲學士後屢
稱儀有執守欲相之趙普忌其剛直及卒閔
然曰天何奪我竇儀之速盖惜其未大用也
儼尤爲才俊善步星曆與盧多遜揚徽之同
任諫官嘗謂之曰丁卯歲五星聚奎自此天

下太平卒如其言太祖謂侍臣曰近朝卿士
竇儼質重嚴整有家法閨門敦睦人無讕語
諸弟不能及僖亦中人材爾偁有操尚可嘉

 録曰愚觀竇氏之在宋初其變面事讐則
 有可責其義方訓子則有可稱雖然有五
 星聚奎而後一代之人物可齊無五代亂
 離而後五子之出處可必人情世道大抵
 而然君子未可以厚非之也
陳省華與妻馮氏性嚴毅治家有法子堯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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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佐堯咨居常孝謹怡聲侍側不敢以貴自
處景德中堯叟掌樞機堯佐直史館堯咨知
制誥與省華同在北省比客至兄弟常立侍
父側客不自安多引去堯叟偉姿貌强力奏
對明辯多智數久典機密軍馬之籍悉能周
記堯佐少好學父授諸子經其兄未卒業堯
佐竊聼已成誦及貴讀書不輟初從種放於
終南山陳搏謂省華曰君三子皆當將相惟
中子貴且壽一如搏言及卒自誌其墓曰壽
八十二不爲天官一品不爲賤使相納禄不

爲辱三者粗可𡚖於父母棲神之域矣堯咨
以氣節自任君子謂省華聲聞由諸子而益
著有宋以來言家法者不能及云
 録曰愚觀陳氏一時不惟可稱而中子貴
 壽尤有可驗雖然以自驗而黽勉則可以
 自負而夸毗則不可盖貴與壽是人之所
 欲也亦有不可必者如顏子短命曾參寡
 禄冉閔無階而萬世之下莫不尊之以其
 德耳故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以是𡚖息於
 棲神之域庶幾無忝於夙興夜寐之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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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公著二子希哲希純少從憔千之孫復石
介胡瑗學德器成就大異衆人及長復從二
程張載遊聞見益廣遂絶意進取不事科舉
學以僥倖利禄王安石將寘其子雱於講官
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公相
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
意盡矣安石乃止及申公作相二弟公綽公
弼已官省寺希哲獨滯管庫申公嘆曰當世
善士吾收拾略盡爾獨以吾故置不試命也
其母聞之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范祖禹其

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備講
讀乃除崇政殿說書其勸導人主以脩身爲
本正心誠意爲主若身不能脩左右之人且
不能諭况天下乎與希純世濟其美樂易簡
儉終年名益重遠近皆師尊之
 録曰史稱吕申公知子之賢而不能薦有
 愧於從祖愚特以爲無忝於正獻何也文
 穆之時大道爲公不當以遠嫌爲辭申公
 之時大道既隱人當以亦黨自懼以是爲
 防他日林希尚言吕大防由公著援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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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希哲以酬私恩而公著之惡則希哲導
 成之嗚呼孟子不云仰不愧於天俯不怍
 於人希哲以之回視雱與嬉輩眞腐鼠之
 不若歟
洪皓三子适遵邁适幼敏悟日誦三千言皓
使朔方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補
脩職郞紹興十二年與弟遵同中博學宏詞
科高宗嘆曰父在遠方子能自立天之報也
宜加升擢遂除适敕令所删定官遵秘書正
宇後三年邁亦中是選由是三洪文名滿天

下及皓𡚖忤秦檜三子皆外補皓謫英州适
徃來嶺南省侍者九載檜死适自兩制一月
入政府又四日擢居相位遵爲資政殿學士
邁爲端明殿學士邁之文學尤高其立朝議
論最多所謂忠義之報詎不信哉
 録曰洪忠宣豈比於蘇長孺哉武之時中
 國全盛匈奴恃其桀敖而已皓之時華夷
 倒置必死無生若非天之所報又安能有
 其家乎特以檜之惡甚於犬羊其毒逋於
 醜虜虜能容忍於異域檜不能得侍於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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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帝能加擢於一時顧不能保全於異日
 惟天不可爲卒之有子以顯其世有文以
 華其國雖不得秉政於生前亦登相位於
 身後觀於史臣亦□□曰忠義之報有由
 然夫
胡安國三子寅宏寧安國疆學力行以聖人
爲標的志於康濟見中原淪没黎民涂炭常
若痛切於身雖數以罪去其愛君憂國之心
遠而彌篤每有君命即置家事不問然風度
凝遠蕭然塵表視天下萬物無足以嬰其心

自正安右廢春秋不列於學官安國謂先聖
手所筆削之書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說學士
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夏變夷殆由乎此
故潜心是書二十餘年以爲天下事物無不
備於此每嘆曰此傳心要典也寅號致堂本
弟猶子少桀黠難制父閉之空閣其上有雜
木寅盡刻爲人形安國曰當有以移其心别
置書數千卷於其上年餘寅悉成誦不遺一
卷志節豪邁新州謫命下即日就道宏號五
峰傳其父之學優游𢖍山下餘二十年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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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不舍晝夜張栻師事之安國之傳春秋
也寧脩纂檢討盡出其手著春秋通㫖以羽
翼其書云
 録曰人稱康侯如大冬嚴霜其子豈歲寒
 能凋者乎所上之章凛凛如出一轍蓋由
 其家學一以春秋爲凖的也父職緫裁子
 備檢討家庭之間宛然史局若温公與康
 侯者蓋不多見雖不仕猶仕也至於父子
 並列儒宗豈不美哉
蔡元定二子淵沈皆躬耕不仕始元定謫道

州跋涉數千里道楚粤窮僻處父子相對惟
以道理自相怡悅沈年三十屛去舉子業
以聖賢爲師自洪範之數學者久失其傳元
定獨心得之然未及論著常曰成吾書者沈
也沈受父師之說沉潜反覆者數十年然後
成書以謂體天地之撰者易之象紀天地之
撰者範之數數始於一奇象成於二偶奇者
數之所以行偶者象之所以立故二而四四
而八八者八卦之象也一而三三而九九者
九疇之數也由是重之而六十四六十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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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九十六而象備矣九而八十一八十一
而六千五百六十一而數周矣易更四聖而
象己著範錫神禹而數不傳後之作者昧象
數之原窒變通之妙或即象而爲數或反數
而擬象洞極用書潜虛用圖牽合傳會自然
之數蝕焉先君子曰洛書者數之原也余讀
洪範而有感焉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𠫵人
物古今之變窮義理之精㣲究興亡之徴兆
彜倫所敘秩然有天地萬物各得其所之妙
故西山賈氏以爲與三聖之易同功者是也

 録曰愚觀數公之子惟九峰之傳獨得其
 宗其所著洪範皇極盖以天地之所以肇
 者數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數也萬物之所
 以得失者亦數也數之體著於形數之用
 妙乎理非窮神知化獨立物表者曷足以
 與此哉其作書集傳也曰二帝三王之治
 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禮樂教化
 心之發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齊國治
 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德其盛矣乎聖人
 之心見於書猶化工之妙著於物非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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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識也此所以卓冠群倫而從祀夫子
 廟庭不亦宜乎
李舜臣三子心傳道傳性傳舜臣傳學力行
多所著述父子各秉史才遷宗正寺簿重修
裕陵玉牒當曾布吕惠卿初用事必謹書之
或謂非執政除免格不應書舜臣曰治忽所
關可拘常法他所筆削多類此心傳爲脩撰
專脩高孝光寧四朝實録端平三年上書言
致旱之由曰和糴增多而民怨曰籍貲不以
罪而民怨凡此皆起於大兵之後而勢未有

以消之故愈積而愈極也道傳明於河洛之
學嘗訪求從學朱熹之門者與之講習盡得
其遺書而讀之篤於踐履卧榻間大書唤起
截斷四宇其用功愼獨如此於經史未有論
著曰學未至不敢於詩文未甞苟作曰學未
至不暇性傳嘗進對有崇尚道學未遇其實
之言帝曰實者何對曰在格物致知以爲出
治之本又言東周以後諸侯卿大夫皆以既
塟除服秦漢之際尤爲淺促孝文定爲三十
六日之制則視孝惠以前已有加矣東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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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又損之爲二十七日謂之以日易月則薄
之至也
 録曰愚觀李氏一門三子造諸略同宋史
 列於儒林可無愧也而乃分爲四處心傳
 道傳緫𡚖一卷亦可也而乃殊於二門若
 此者可以見十羊九牧前後不倫欲無繁
 冗不可得矣而元定之子沉從祀廟庭不
 爲列傳子抗反爲之然則祇爲官爵而已
 故曰余豈好辯哉余不得已也
唐璘拜監察御史臺史曰至惶駭趍避其母

曰人言此官好汝何憂乎璘曰此官須爲朝
廷爭是非一咈上意或忤權貴恐重爲大人
憂母曰第盡言吾有而兄在璘拜謝就職首
疏天變而至於怒民怨而幾於離海宇將傾
天下將覆陛下謂此何時尚縱慾累德文過
餙非疏遠正人押暱戚竪宰相用時文之才
爲經世之具不顧民命輕挑民端不度事宜
頓空國帑季政厥子内交商人賄𡍼大開小
雅盡廢瑣瑣姻婭敢預邪謀視國事如徘優
以神器爲奇貨都人側目朝士痛心盍正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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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之誅以著不忠之罪盖指賈似道也再疏
鄭清之妄庸誤國其子士昌招權納賄㧞庸
將爲統帥起贓吏爲守臣璘立臺僅百日世
謂唐子方再見皆母指教之也
元史姚天福拜監察御史母戒之曰古稱公
爾忘私委質爲臣當罄所衷以塞其職勿以
未亡人爲恤俾吾追踪陵母則死之日猶生
之年也天福亦請於憲府曰御史責當言路
有犯無隱苟獲譴乞不爲親累或以聞世祖
嘆曰天福母子雖生今世其義烈之言當於

古人中求之
 録曰宋唐璘與元天福其母教戒同也而
 其功業則異璘立臺僅百日雖曰切劘上
 躬盡言無隱宋至是已無可爲矣縱使子
 方復出誰能救之乎天福當世祖之際諌
 行言聼不惟整攝臺綱無一蛇二首之患
 且能復立按察有摺服豪右之功然則璘
 非駭也大厦將傾有不勝其任之憂福非
 烈也元運方隆無自貽伊戚之患母之一
 喜一懼而世道一污一隆從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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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住安童孫也五歲而孤母𨚫烈氏有賢操
教養之稍長宏遠端亮有祖風嘗奏人之仕
宦隨所職司事皆可習至於學問有本施於
事業此儒者之事宰相之資也陛下委臣以
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
識見有所未盡畏年少不克負荷無以上報
聖恩常直内庭知無不言及入相振立紀綱
修舉廢墜裁不急之務杜僥倖之門加惠兵
民輕徭薄歛英宗倚之相與勵精圖治時天
下晏然國富民足遠夷有古未通者皆朝貢

請吏初爲禮儀院使年方二十吏就第請署
適後圃閱戲母厲聲呵之曰官事不治若爾
所爲豈大人事耶遂深自克責一日侍宴英
宗强以數巵既𡚖母戒曰天子强汝飲當益
戒懼無酣於酒每事督訓故人謂拜住之賢
母之教也
 録曰木華黎元之四傑也四世而有安童
 又再世而得拜住乃有所畏者三祖孫奕
 世無忝敦謂夷運而能若是哉揆厥所由
 其母閑之維則收其放心無寧沉湎之所
[013-350144a]
致也自是而後不能及矣
皇明名臣録景泰中禮部郞中章綸給事中
林聰御史鍾同大理卿廖莊困災異陳言是

太上皇别居 南宫 憲皇帝易儲爲王兩
宫踈隔嫌隙滋萌災異荐臻人心危懼廷臣
無敢言者綸特陳脩德彌災十四事内惇孝
義謂
太上皇帝君臨天下十有四年 陛下向甞
親受其册封恭爲臣子是天下之父也每月

朔望及歳旦宜率群臣朝見以極尊崇之道
又欲復舊 皇后於中宫以正天下之母儀
復舊 皇儲於東宫以定天下之大本知此
則倫誼篤而和氣充天意自回災異自彌矣
忤 㫖錮禁先是景泰三年 朝廷初請易
儲事下廷議舉朝大小臣工持疑未敢發聰
獨首言 皇太子無過不可易憤激不肯署
名與鍾同廖莊前後諫議相同雖不能阻止
而人服數臣之義天命卒無改云
 録曰臣觀諸臣之義凛凛乎春秋大㫖當
[013-350144b]
 今萬世之攸頼者也夫蒯聵出奔輙未嘗
 廢隱公攝位桓乃嗣立
英廟初還之時
憲皇方𣇄盛也何以易爲哉矧
景皇帝儲嗣况瘁 后亦荐更當是時也正
宜納鍾同章綸之說直林聦廖莊之論加禮

太上復儲於 東宫則名正言順異日奪門
之變未可知也曾未踰時應天順人
英廟既晦而復光

憲皇既廢而反正傳至我
皇上億萬載無疆之休當時諸臣之議寧不
明白正大矣乎乃知我 明大統之傳建天
地揭日月未可斯須違越者也
燕對録弘治十八年五月 上不豫司禮監
宣内閣李東陽劉健謝遷同入 乾清宫至
御榻 上着便服坐健等叩頭 上令近前
於是直叩榻下 上曰朕承 祖宗大統在
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歳乃得此疾殆不能
興 上玉色發赤火聲盛氣健等曰 陛下
[013-350144c]
萬壽無疆偶爾違和暫須調攝安得遽爲此
言 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朕
爲祖宗守法度不敢怠荒蒙 皇考厚恩選
張氏爲皇后成化二十三年成婚至弘治四
年九月二十四日生 東宫今十五歲矣尚
未選婚 社稷事重可亟令禮部舉行皆應
曰若 上又曰 東宫𦖟明但年幼好逸樂
先生每勤請他出來讀些書輔導他做箇好
人健等皆叩頭仰 奏曰臣等敢不盡力
録曰臣觀

孝皇垂絶之命其從容委曲始終詳盡比之
 周書顧命異世同揆至若曰朕爲祖宗
 守法不敢怠荒尤萬世臣子深思痛念至
 今在於人心所不能忘也但以好逸之言
 眞如末命所諭而後劉瑾朱寧江彬之
 徒紛紜瞽惑尚頼在天之靈旋起旋㓕無
 能久禍其貽謀不亦遠乎
祭酒宋公訥禀性純誠動以矩彠不妄言笑
會建大學成中外貢入學徒日夥教泥不行
於是擢爲祭酒所以提契鏟磢不遺餘力橫
[013-350145a]
經發難擊蔀廓塞學者如客得歸居常寢食
恒在厢房不宿於家一日有疾上遺中使
問諭召其子麟還京侍養至是麟等懇請還
家厲聲曰是何風雲氣少兒女情多耶及病
革乃𡚖 上親爲文祭之官其次子復祖爲
司業
 録曰惟日孳孳斃而後已聖人所以勉學
 者未聞不宿於家也以爲風雲氣少兒女
 情多然則必須鐵石心腸而後可耶雖然
 以若人而在師保之位不患人君一日之

 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少與宦官宫妾之時
 多此所以道能信主忠可身行闕子復爲
 司業豈尋常兒女子者可比耶
尹直瑣綴録尚書何文肅公喬新父 太子
太保吏部尚書何文淵昔任温州知府不受
遺金人爲立郤金館至今猶存及文肅公初
第進士使淮西巢令閆徽以嘗師其先公贈
以白金文綺公郤之徽曰吾以壽吾師非贈
君也答曰子以壽吾父因他人致之則可因
吾致之則不可在閩時市舶内臣死鎮守分
[013-350145b]
其餘貲遺三司公獨力辭不獲則受而輸於
公帑及長汴臬都指揮武成德嘗因薦己贐
以犀帶銀器笑曰我知君君不知我武慙而
退及致仕楊宣慰遺使致金幣爲壽並獻文
梓可爲壽具者一無所納或勸之曰戒之在
得正在今曰其廉蓋素性然也
 録曰昔人有言臣之清不如臣之父者今
 亦有言何之清不如何之子者愚則以清
 白士大夫美德至父子奕世相傳雖出黽
 勉亦所當向若徒以爲過情嬌激則世無

 全人矣録之
天順初太監曹吉祥忠國公石亨怙寵擅權
監察御史楊暄劾之既而彗孛疊見二勢益
張公約十三道連名極論有私於亨者亨乃
與祥合謀上譛下錦衣獄文致其死會京城
大風雨雹拔木壞屋走下馬牌於正陽郊外
始得末減謫戍遼東遇赦還職時二凶尚在
或謂宜詣謝方可無事公不肯復戍廣西及
二凶誅方始復官子源弘治間任欽天監五
官監候正德初逆瑾當權源上疏言占候得
[013-350145c]
大角及心宿中星動揺天璇天機天權星不
明因勸 先皇安居深宫遠絶遊幸節賞賜
止工役親元老大臣講讀詩書復疏十月二
十六日占候得連日霧霧交作爲衆邪之氣
陰冐于陽臣欺于君小人擅權爲下叛上引
譬甚力又言自正德二年以來一向占候得
火星入太㣲垣帝座之前或東或西徃來不
一勸 上宜思豫防意在瑾也於是瑾怒唤
源面斥矯詔杖責遣戍肅州
 録曰愚觀謫戍之命一之已甚未聞再而

 無悔者也不韙之言父巳罹辜未聞子復
 蹈之者也惟有父子鐵石之心而後有前
 後筮龜之論楊氏可謂不没矣此其大風
 雨雹亦可以見天心仁愛之至也





弘道録卷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