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融卒,年五十四。

公元497年 本年
张融卒,年五十四。

《南齐书•张融传》说:“建武四年,病卒。年五十四。遗令建白旌无旒,不设祭,令人捉麈尾登屋复魂。曰:‘吾生平所善,自当凌云一笑。三千买棺,无制新衾。左手执孝经《老子》,右手执小品《法华经》。妾二人,哀事毕,各遣还家。’又曰:‘以吾平生之风调,何至使妇人行哭失声,不须暂停闺阁。’融玄义无师法,而神解过人,白黑谈论,鲜能抗拒。永明中,遇疾,为《门律自序》曰:‘吾文章之体,多为世人所惊,汝可师耳以心,不可使耳为心师也。夫文岂有常体,但以有体为常,政当使常有其体。丈夫当删《诗》《书》,制礼乐,何至因循寄人篱下。且中代之文,道体阙变,尺寸相资,弥缝旧物。吾之文章,体亦何异,何尝颠温凉而错寒暑,综哀乐而横歌哭哉?政以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传音振逸,鸣节竦韵,或当未极,亦已极其所矣。汝若复别得体者,吾不拘也。吾义亦如文,造次乘我,颠沛非物。吾无师无友,不文不句,颇有孤神独逸耳。义之为用,将使性入清波,尘洗犹沐。无得钓声同利,举价如高,俾是道场,险成军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辩,此尽游乎言笑,而汝等无幸。’又云:‘人生之口,正可论道说义,惟饮与食。此外如树网焉。吾每以不尔为恨,尔曹当振纲也。’临卒,又戒其子曰:‘手泽存焉,父书不读!况父音情,婉在其韵。吾意不然,别遗尔音。吾文体英绝,变而屡奇,既不能远至汉魏,故无取嗟晋宋。岂吾天挺,盖不颓家声。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见也。可号哭而看之。’融自名集为《玉海》司徒褚渊《玉海》名,融答:‘玉以比德,海崇上善。’文集数十卷行于世。”钟嵘诗品卷下《齐司徒长史张融诗》说:“思光纡缓诞放,纵有乖文体,然亦捷疾丰饶,差不局促。”[春泓按,张融是南朝文体新变过程中的代表人物,永明二年,总明观讲,张融在朝臣集听之际,长叹曰:“呜呼!仲尼独何人哉!”他是一不愿墨守成规的人,虽然佻达如滑稽人物,但是他有真性情,并且充满了创新意识,非突破陈规,不足以表现其内心世界。从他身上正可以考察自“文义”到“文体解散”(《文心雕龙•序志》)的变迁轨迹。就“文体”观念而言,写作主体必须重视个人和传统的关系,当某些文体写作作为国家或公众性行为之时,作者遵守文体规范,即对于传统的尊重,便尤为世人所关注,尊体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而张融作为南土的一介寒士,“家贫愿禄”,饱尝艰辛之人生,刺激他积聚起强烈的孤傲感。其《海赋》一类的作品,虽类似大赋,但是绝非客观地铺叙大海之种种,而是主观地借海之波涛汹涌,以一吐胸中的凌云之气,这纯属个性化的写作。因此他表示不满“尺寸相资,弥缝旧物”的“中代之文”,因为这种尺尺寸寸的文章写法,已不足以表达其愤激的情绪,所以主观之“义”,在其写作中就被无顾忌地得到张扬,他说:“吾义亦如文,造次乘我,颠沛非物。吾无师无友,不文不句,颇有孤神独逸耳。义之为用,将使性入清波,尘洗犹沐。无得钓声同利,举价如高,俾是道场,险成军路。”这可与南史本传中记述“融善草书,常自美其能。帝曰:‘卿书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相对照,其意思是说主观就是“文”之一切,“文”之可贵在于蕴涵着“孤神独逸”,既否定了“文”作为群体或国家行为的可能性,亦否定了“文”须尊体的客观标准,“文义”之“义”便由隐逸狷介的品格,向外放和挑战性转变,破体则亦势所必然,这自然是由其寒士的写作方式所决定的。他自信“吾文体英绝”,正意在颠覆旧有的文体观念,这是对“文义”一种十分独到的诠释,触及到文体新变之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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