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 戰國策卷十四
楚一鮑本楚今之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漢中、汝南,皆其分也。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東有雲夢之饒。
齊楚構難齊、楚構難,宋請中立。齊急宋〔一〕,宋許之。子象〔二〕為楚謂宋〔三〕王〔四〕曰:「楚以緩失宋,將法齊之急也。齊以急得宋,後將常急矣。是從齊而攻楚,未〔五〕必利也。齊戰勝楚,勢必危宋;不勝,是以弱宋干強楚也〔六〕。而令兩萬乘之國,常以急求所欲,國必危矣。」
〔一〕鮑本告急於宋。補曰:「請」字宜在「急」下,殽脫於此。中立豈待請耶? 〔二〕鮑本楚人。
〔三〕鮑本無「宋」字。○
〔四〕姚本劉作楚王。一作宋王。鮑本公剔成。正曰:剔成未嘗稱王。此偃也,與懷、襄相接。
〔五〕鮑本「未」上有「之」字。○
〔六〕鮑本言以助齊犯楚之怒。補曰:將法齊之急,言楚今結於宋;齊後將常急,言楚之攻齊未已;齊戰勝楚,勢必危宋,言齊強必併宋。
五國約以伐齊五國約以伐齊〔一〕。昭陽謂楚王曰:「五國以破齊〔二〕秦,必南圖〔三〕楚。」王〔四〕曰:「然則奈何?」對曰:「韓氏輔國〔五〕也,好利而惡難。好利,可營也〔六〕;惡難,可懼也。我厚賂之以利,其心必營。我悉兵以臨之,其心必懼我〔七〕。彼懼吾兵而營我利,五國之事必可敗也。約絕之後,雖勿與地可。」
〔一〕姚本劉作「約秦」。鮑本「齊」下有「秦」字,原注「衍齊字」。○秦惠後七年,趙、韓、魏、燕、齊共攻秦,此十一年。補曰:「齊」字疑誤衍。五國伐秦可考,策併言齊,不可考。懷王為從長,率五國伐秦之明年,齊敗魏、趙于觀津,即策所謂齊反趙、魏者歟?
〔二〕鮑本無「齊」字,「以」作「已」。○ 〔三〕鮑本圖楚。
〔四〕鮑本補曰:楚句。
〔五〕姚本錢、集「轉國」。鮑本言可為楚之助。
〔六〕鮑本營,猶求。可使求我。 〔七〕鮑本無「我」字。○
楚王曰:「善。」乃命大公事〔一〕之韓,見公仲曰:「夫牛闌之事〔二〕,馬陵之難〔三〕,親王之所見也〔四〕。王苟無以五國用兵,請效列城五,請悉楚國之眾也〔五〕,以廧〔六〕於齊。」
〔一〕鮑本楚人。補曰:無考。一本「大」作「太」。
〔二〕鮑本未詳。 〔三〕鮑本魏三十年,齊破魏馬陵。正曰:注缺「惠王」字。 〔四〕鮑本「王」作「主」。○主謂公仲。此言齊強不可使益強。補曰:「親」字疑當在「見」字上。一本「主」作「王」。
〔五〕鮑本衍「也」字。
〔六〕鮑本「廧」作「圖」。○補曰:字訛,當作「圖」,上有「圖楚」。札記今本「廧」作「圖」,乃誤涉鮑也。
齊〔一〕之〔二〕反趙、魏之後,而楚果弗與地,則五國之事困也。
〔一〕鮑本此下著書者云。
〔二〕鮑本「之」作「人」。○
荊宣王問群臣荊〔一〕宣王問群臣曰:「吾聞北方之畏昭奚恤也,果誠何如?」群臣莫對。江一〔二〕對曰:「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己而走也,以為畏狐也。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而專屬之昭奚恤;故北方之畏奚恤也,其實畏王之甲兵也,猶百獸之畏虎也。」〔三〕〔一〕姚本劉,一無「荊」字。
〔二〕鮑本「一」作「乙」。○札記今本「一」作「乙」。
〔三〕鮑本補曰:大事記,江乙之言如此,則昭奚恤為敵國所畏可知。一本標十二國史、春秋後語「食我」作「噉我」。又云,人臣見畏者,君威也,君不用,而威亡矣。注,尹文子有。札記丕烈案:新序有此文,作「食我」,末有「故人臣而見畏者,是見君之威也,君不用,則威亡矣」。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於王前昭奚恤與彭城君〔一〕議於王前,王召江乙而問焉。江乙曰:「二人之言皆善也,臣不敢言其後〔二〕。此謂慮賢也〔三〕。」
〔一〕鮑本彭城屬楚,知為楚人。
〔二〕姚本一本下更有「言其後」三字。 〔三〕鮑本慮,猶疑也。賢者言善,己復言之,將使王疑彼思慮之也。正曰:謂使我疑慮賢者。為疑詞以兩傾之也。 邯鄲之難邯鄲之難〔一〕,昭奚恤謂楚王曰:「王〔二〕不如無救趙,而以強魏〔三〕。魏強,其割趙必深矣。趙不能聽,則必堅守,是兩弊也〔四〕。」
〔一〕姚本劉,連。〔校一〕鮑本趙成侯二十一年,魏拔邯鄲,此十六年。補曰:大事記,昭奚恤為相,附宣王十五年,謂此章爭論,乃明年事。按史年表,圍邯鄲在此年;拔邯鄲,齊敗魏,在次年。
〔二〕鮑本「王」作「里」,又改作「王」。○
〔三〕鮑本使魏為強。 〔四〕鮑本兩國相持必俱敝。
〔校一〕劉,謂劉敞本;連,謂此篇與《昭奚恤與彭城君議於王前》連篇。 景舍曰:「不然。昭奚恤不知也。夫魏之攻趙也,恐楚之攻其後〔一〕。今不救趙,趙有亡形,而魏無楚憂,是楚、魏共趙也〔二〕,害必深矣〔三〕!何以兩弊也?且魏令兵以深割趙〔四〕,趙見亡形,而有〔五〕楚之不救己也〔六〕,必與魏合而以謀楚。故王不如少出兵,以為趙援。趙恃楚勁,必與魏戰。魏怒於趙之勁,而見楚救之不足畏也,必不釋趙。趙、魏相弊,而齊、秦應楚〔七〕,則魏可破也。」
〔一〕鮑本「後」下有「也」字。○ 〔二〕鮑本如與魏共攻之。
〔三〕鮑本趙之害。
〔四〕鮑本無「深」字。○補曰:一本「以深割趙」。 〔五〕鮑本「有」,劉作「知」。 〔六〕鮑本言雖有楚而不見救。正曰:「見」、「有」二字恐殽亂,上下文可證。
〔七〕鮑本應,言乘此起兵耳,非與楚合也。
楚因使景舍起兵救趙。邯鄲拔〔一〕,楚取睢、濊之間〔二〕。
〔一〕鮑本楚兵少故。
〔二〕鮑本後志梁國睢陽注,征北記,南淮有睢陵,梁國有濊陽,南臨濊水。補曰:大事記,取濊陽,作睢陽。濊,呼外、烏外反。
江尹欲惡昭奚恤於楚王江尹〔一〕欲惡昭奚恤於楚王,而力不能〔一〕,故為梁山陽君〔三〕請封於楚。楚王曰:「諾。」昭奚恤曰:「山陽君無功於楚國,不當封。」江尹因得山陽君與之共惡昭奚恤〔四〕。
〔一〕鮑本乙也。
〔二〕姚本曾下有「之」字。
〔三〕鮑本山陽屬魏,知為魏人。正曰:策文明曰梁山陽君,注贅。
〔四〕鮑本知其無功,奚恤必諫,而山陽怨,可以為黨。
魏氏惡昭奚恤於楚王〔校一〕〔校一〕姚本此篇與《江尹欲惡昭奚恤於楚王》連篇,鮑本另列一篇。據文義,從鮑本。
魏氏惡昭奚恤於楚王〔一〕,楚王告昭子。昭子曰:「臣朝夕以事聽命〔二〕,而魏入吾君臣之間〔三〕,臣大懼。臣非畏魏也!夫泄吾君臣之交,而天下信之,是其為人也近苦矣〔四〕。夫苟不難為之外〔五〕,豈忘為之內乎?臣之得罪無日矣〔六〕。」王曰:「寡人知之,大夫何患?」
〔一〕鮑本以山陽君故。補曰:疑即山陽君。
〔二〕鮑本言其親近。
〔三〕鮑本以惡奚恤之言入。
〔四〕鮑本苦,猶惡也。此指江乙。
〔五〕鮑本為其泄外,謂魏也。
〔六〕鮑本無幾日也。
江乙惡昭奚恤江乙惡昭奚恤,謂楚王曰:「人有以其狗為有執〔一〕而愛之。其狗嘗溺〔二〕井。其鄰人見狗之溺井也,欲入言之。狗惡之,當門而噬之。鄰人憚之,遂不得入言。邯鄲之難,楚進兵大梁,取〔三〕矣。昭奚恤取魏之寶器,以〔四〕居魏知之,故昭奚恤常惡臣之見王〔五〕。」 〔一〕鮑本執,言善守。
〔二〕鮑本溺,去音。正曰:奴弔反。
〔三〕姚本曾作「拔」。
〔四〕姚本曾作「以臣」。鮑本「以」作「臣」。○
〔五〕鮑本此言邯鄲事,在乙居魏時。
江乙欲惡昭奚恤於楚江乙欲惡昭奚恤於楚,謂楚王曰:「下比周,則上危;下分爭,則上安〔一〕。王亦知之乎?願王勿忘也。且人有好揚人之善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君子也,近之。」江乙曰:「有人好揚人之惡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小人也,遠之。」江乙曰:「然則且有子殺其父,臣弒其主者,而王終已〔二〕不知者,何也?以王好聞人之美而惡聞人之惡也。」王曰:「善。寡人願兩聞之〔三〕。」
〔一〕鮑本分則不比,爭則不周,為揚惡張本。
〔二〕姚本「已」,曾、劉作「己」。 〔三〕鮑本彪謂:兩聞之,是也,然必以明。夫苟不明,則適為江乙讒口之資耳。補曰:大事記曰,乙之言,術數家之論也。下比周,上固危矣。苟下皆紛爭,如齊之田闞,唐之牛、李,上亦豈能安乎?愚按,此與前章言諸侯云云意同。
江乙說於安陵君江乙說於安陵君〔一〕曰:「君無咫尺之地〔二〕,骨肉之親,處尊位,受厚祿,一國之眾,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三〕,何以也?」曰:「王過舉而已〔四〕。不然,無以至此。」
〔一〕姚本新序作「纏」。鮑本名壇,失其姓,楚之幸臣。按魏記注,召陵有安陵,應屬楚。而魏策亦有同號者,別一人也。正曰:按說苑作「安陵纏」,藝文類聚同。「壇」,「纏」字有訛。彼以為得幸於楚共王,今次之宣王,非也。正義云,鄢陵故城,在許州鄢陵縣西北。李奇謂,六國時為安陵。按鄢陵、召陵皆屬魏。又按元和姓纂,安陵,小國,後氏之。安陵纏,楚王妃,則以為女子。札記丕烈案:說苑在權謀。姚校所云新序作「纏」,即其誤。新序無此文。「壇」、「纏」同字。古今人表中下有「安陵繵」。師古曰,「繵」即「纏」字,可為證。
〔二〕鮑本「地」作「功」。○ 〔三〕鮑本撫物、委物,必下其手,皆卑下意。正曰:撫,猶傴也;委,曲也。補曰:衽,衣衿也。
〔四〕姚本曾,「已」作「己」。一作「色」。鮑本「而已」作「以色」。○言謬以色見舉。正曰:一本「而已」。姚云「已」一作「色」。按,「已」、「以」通,「色」、「已」字類,恐當作「而以色」為文。 江乙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一〕。是以嬖女不敝席〔二〕,寵臣不避軒〔三〕。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深〔四〕自結於王,竊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則奈何?〔五〕」「願君必請從死,以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於楚國〔六〕。」曰:「謹受令。」 〔一〕鮑本華,菁華。渝,變也。
〔二〕鮑本「女」作「色」。○嬖,賤而幸者。席不及敝而愛弛。
〔三〕姚本續:不敝席,言不久之意。不「避」,是「敝」字無疑。真誥曰,「女寵不弊席,男愛不盡輪」,或出於此。「軒」、「輪」相近。鮑本避,猶退。軒,曲輈藩車也。車敝則退去,今不及然。
〔四〕鮑本無「深」字。○
〔五〕姚本曾,下有「江乙曰」三字。
〔六〕鮑本此乙辭。
三年而弗言。江乙復見曰:「臣所為君道,至今未效〔一〕。君不用臣之計,臣請不敢復見矣。」安陵君曰:「不敢忘先生之言,未得間也。」
〔一〕姚本三同,「未有效」。
於是,楚王游於雲夢〔一〕,結駟千乘〔二〕,旌旗蔽日〔三〕,野火之起也若雲蜺〔四〕,兕〔五〕虎嗥之聲若雷霆,有狂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