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几点理解

 

        《红楼梦》是曹雪芹长期体验生活、观察社会,在他的思想认识之下,以高超的艺术手法而写出的一首对封建统治阶级走向灭亡的挽诗。曹雪芹在一定的程度上对于他的时代和阶级,还保有某种感伤的情怀--依恋和徘徊。因此从他这部作品的世界观看,不可避免地流露着若干对垂死阶级的悲悯之情。但在创作上,无容置疑,作者是以现实主义而广阔深刻地反映了中国封建社会的面貌和实质。这部不朽的著作描写了一个四大家族走向衰微的三代生活,而且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的无耻和罪恶,明显地暗示了封建时代必然消亡的历史趋势。

        文学作品是社会现实的反映,因此,《红楼梦》所描写的“贾府”就也不能是离开时代社会而游离存在的。要想了解和研究这部文学名著和它的作者曹雪芹,就必须从那个特定历史时代和那种特定社会关系的联系中去着眼了。

        这实在不是很简单容易的工作,本书对于这一时代的社会性质上的变化,封建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开始交替的复杂关系和情况,还无力作出研究。现在初步整理归纳的几点看法,大抵限于一些政治事件的关系和影响上。

        第一个使我们思考的问题是:从清代的历史来看,入关后的要政实皆出多尔衮之功;第二代的康熙皇帝以六十年的时间,平定叛乱,统一河山,全力经营,奠定基础,到雍、乾之际,正该是全盛黄金时期,该是所谓河清海晏,颂德歌功才是,怎么单单在此时却出现了一部《红楼梦》呢?

        从历史说,乾隆朝不但是清代盛衰的关键,恐怕也还是中国封建社会末期由盛至衰的转折点。这样说来,乾隆朝本就不是什么全盛,而实在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这一返照之后,再无更苏之日,剩下的只是些微的淹留残喘而已。这个巨大的总崩溃,是一个不可挽还的命运;时代推移、社会演变的征兆契机,就被伟大的时代文学巨人所感孕了,“贾府”的整个败落,也就象征着这一巨大的总崩溃,《红楼梦》之所以单单出于此时,绝不是偶然的事,曹雪芹笔下所热爱的主人公是这个势将崩溃的社会的逆子,他所悼惜的是封建制度下的牺牲者,他所基本否定是那个时代的虚伪的道德。

        再说满清一朝兴亡的关键,深入地推究起来,其真正转折点却还不在乾隆朝本身,而是在于它的上一代雍正,这当然是牵扯着多方面的复杂的内因与外缘的我想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具体来说明它是如何地影响了清朝的政治,同时也就如何直接严重影响了曹雪芹,这就是清史上有名的雍正夺位时间。

        康熙帝为了立嗣,很伤了脑筋,他的太子因被嫉毁,立而废者再,其馀的“皇子”们野心觊觎,明争暗斗,极为激烈。第十一子胤禛,人最能干,专在他皇帝老子面前讨好,而暗植实力,想夺取这个宝座。其他的胤禵、胤禩、胤禟、胤(礻我)等人为一党,乃成了胤禛的眼中钉。结果,胤禛因为阴狠毒辣,实力又厚,终于用强暴手段达到目的,嗣位后即是雍正。这一来,不但他的争嫡中的正身死敌们遭了大殃;瓜蔓株连,残杀禁锢,也极尽苛酷残忍之能事。他在施政上,多反他父亲康熙帝之所为,性情刻毒猜忌,群臣觳觫,以致康熙朝后半期才缔造成功的兴盛局面一变而成为阴森恐怖、朝野揣揣的时代,雍正的“登极”对很多人来说是祸生不测,灾难临头。他在位十二年的时期,成为清朝封建统治中最为残酷的时期。直到十三年秋天乾隆即位,才又略反雍正所为,所以才又有了六十年的回光返照。

        这些事是如何影响了曹雪芹呢?我想应该分两方面来看。

        第一,这件政局大变动直接而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全家和至亲一党的命运。曹寅与其妻兄李煦,因和康熙帝有特殊的关系,极得亲信,两家在江南一带,掌握着财赋要务有数十年之久。曹寅卒于康熙五十一年,儿子曹颙继职,不久儿子又死,家门零落,过继侄子曹頫又继职,全是康熙特为破格维护。这些人自始就不属于雍正一党,而与胤禩等反有来往。雍正谋得帝位,曹、李二家均告失势。后来在曹頫处查出了胤禟铸而未用的一对大镀金狮子,于是即遭拿问,李煦也因曾送给胤禩婢女事发而下狱。最后李煦和曹桑额(曹雪芹的一位伯叔辈)二人都被充发到打牲乌喇。李煦年已七十馀,不久即死于流所。两家在雍正时代之情形如此。这件大事在曹雪芹小说里就也不无影响可寻。第十三回秦氏既死,贾珍选棺木皆不中意,薛蟠告诉他说:

          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做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今还封在店里,也没人出价敢买……"

抬来看时:“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赏。”独独贾政劝阻:“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在此句话旁,脂砚斋有批语,说:

    政老有深意存焉。

“义忠亲王老千岁”,正是乾隆时代旗人称呼胤禟一辈人的说法,“坏了事”明指遭惑。无人敢买,不宜享用,深意存焉,所有字里行间,无不流露了这层讳莫如深的隐情。这种流露恐怕不会是无意的。

  雍正十三年九月,乾隆即位,赦释政治罪犯,酌量复爵的复爵,“加恩”的“加恩”,这班人才死里逃生,曹、李二家也恢复了小康局面,所以在当年“大典”之下,就有诰封曹宜的事情。曹家恢复小康后的局面,与曹寅盛日是两回事,许多人还弄不清这一点,非说曹雪芹若于雍正二年才出生,就“赶不上繁华了”,因而硬要把他提前出生于康熙末年;有人甚至因此走回头路,连《红楼梦》是曹雪芹所作也重新怀疑起来。这些话暂且慢表。单说曹雪芹出生在这个时候,他是感受敏锐的人,一切家事国事,耳目之间,一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响他对社会、对政治、对人生的看法,在他性格思想上引起了一定的变化。

  第二,那些“亲王老千岁”们,有的幸而未死,十几年的苦难里爬出来,雄心都尽,意志消沉,改变了早年的人生观,转而走向一个不问世事、寻求解脱的道路上去--向禅宗的“安心”旛幢下寻皈依。一时一些“金枝玉叶”,都变成了塵尾蒲团的追随者,因为禅宗在佛教里是迥异于世俗烧香捻珠的一支独特门径,极易于与封建士大夫阶级的“高人雅士”结合起来。此风一起,从者靡然,一大批宗室王公,深鉴前车,早怀戒惧,不论有意无意地,很自然地纷纷走向此路;例如后辈的永瑢、永忠、永奎(此字下面还有一“心”)、永諴等,无不在此风气之下,以致造成当时上层社会中的一股强有力的潮流,深切地影响着当时和后来的许多八旗人士的思想和文学。这却正是当时统治阶级内在的一个矛盾,社会黑暗的一种反映。

        曹雪芹虽不是宗室,却是满洲旗人,就逃不出这个时代影响,因此也多少地浸染着这种思想,他书里的写及“禅机”,脂砚斋批语里的许多“偈子”式的韵语(尤其多存于戚本的回前总评),以至整个小说主人公的经历有“悬崖撒手”(这是禅门大师式的话头,这种出家与宗教迷信无关,曹雪芹是最反对迷信的),都须从这一事实上去认识。曹雪芹本人常和衲僧来往,他的朋友敦诚、敦敏,及其一党的许多人,老表兄弟中如甘道渊,也大都有类似的思想,类似的行径。

  严格地讲,曹雪芹原稿设计的百十回的《红楼梦》,前几十回的盛只是为反跌后几十回的衰,所以后三十回实在比前八十回更为重要,而偏偏这更重要的三十回却一起迷失了,虽然我们想从脂批里爬梳些佚文遗事,可惜脂批本不是以称引佚文为本意的文字,点点滴滴,加以想象,正误参半,遽认为是,已未必然,大段重要处很多还不能揣知影响。这样,便造成我们今日要想全面地了解和评论曹雪芹的困难。然而我们可以确知的是,贾宝玉虽然“悬崖撒手”,这部小说绝非是什么“悟性”、“证道”的邪魔书,因为这部书的末后有“情榜”,在曹雪芹的用语中,情字本是涉及看待世界事物、即人生观的问题的。而宝玉冠于榜首,得评语曰:“情不情”,这据脂砚斋一条批语说:

    按警幻情榜:宝玉系“情不情”,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

可见曹雪芹是把一切无情的都以有情待之,这决不是出世的思想,因为出世法是要“觉有情”,就是要把一切有情的转为无情。所以,说曹雪芹的思想是出世的思想,这实实只是片面而非常肤浅的看法。其次,《红楼梦》里作者一上来即倾心吐胆向读者说: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在第一句旁脂批说道:

    书之本旨。

“无材”,与其说是自谦的话,我看无宁说是有愤之言,这已泄露消息。更重要的是提出“补苍天”。这个话题我们不该离开历史条件、故为苛论:为什么不把旧苍天拆掉,另铺一个新苍天而非要去补它?我们实事求是地来看问题,在过去有多少人何尝看见“天”,更不用说看见天的缺陷了!“补”当然就更谈不到。曹雪芹明明说出,他的志趣不是顶门扇,而是补苍天。这是何等的见识与抱负!这样的人,难道我们还能单从“出世”的观点去认识他么?

  正唯如是,我们就多少可以找着贾宝玉个人悲剧的社会冲突何在了。

  曹雪芹是有志补天的人,而受了时代的限制,只能去写小说,这在曹雪芹就是一个不可解的矛盾,而我们尤其应该想到,他写小说时是怎样一个政治环境,人民有多大言论自由。雍、乾诸朝的文字狱,人人尽知,而封建统治集团大规模篡改史籍抑制言论思想,也表现在修《四库全书》一事上,我们今天如不能想象那个时代,就可以去翻翻老剧本:两个人在室内谈话,谈到某处,一个就会说句“禁声”,然后二人同到门外张望四至,证实墙上并无耳朵,才敢回来接谈下去,看《红楼梦》就很使我们有这样或类似的感觉,试举几条例子看:

    此书不敢干涉朝廷。(甲戌本凡例)

    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阅者切记之。(同上)

          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第一回)(脂批于“不干涉时世”云:“要紧句。”)

    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之可比。(同上)(脂批于“骂世之旨”处云:“要紧句。”)

    总是称功颂德。(脂批贾政“现已升任员外郎”)

          二名二字皆颂德而来。(脂批贾赦恩侯,贾政存周)

    所谓此书不敢干涉廊庙者即此处也。(脂批贾雨村“徇情罔法”乱判葫芦案)

    略一解颐,略一叹世,盖非有意讥刺仕途,实亦出人之闲文耳。(脂批同上处)

为什么这样反复剖白洗刷呢?这就足够帮助我们想象出作者是处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了。

        因此,曹雪芹对黑暗政治的反抗,不得不采取旁敲侧击的方法。总之,曹雪芹不同于客观地专写别人如《官场现形记》的人,他的不可及处,乃在于他不多那能够而且肯于一方面从他自己的阶级中取材,另一方面又在一定程度内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去看问题,兹举几个例子为证:

  一、写贾政“竭力内中协助”贾雨村,“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脂批在此两次说道:“春秋字法。”)

  二、写王狗儿向刘姥姥冷笑说:“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作官的朋友!”(脂批“亲戚”句下说“骂死”,“朋友”句下也说“骂死”!)

  三、写门子教导雨村,若触犯了贾、史、薛、王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脂批说:“可怜,可叹!可恨,可气!变作一把眼泪也!”)

        四、写铁槛寺老尼向凤姐使贿,阴谋硬退张金哥婚约,另嫁“府太爷的小舅子”,以致金哥自缢,未婚夫守备子投河殉情,凤姐坐享三千两。(脂批说:“小人之心如此,良民遭害如此!”“凤姐……与雨村是对乱世之奸雄。”)

        五、写凤姐因尤二姐一事,如何先调教张华假告状,遣旺儿假对词,说出贾蓉,又向察院使贿,如何只用虚张声势吓唬,又调唆张华坚要原妻,但又使察院将张华以无赖讹诈之罪名,乱棍打出,一面又调唆再告,一面又授意与察院如何批示,一面却又给张华些银子,撵他远走,此案遂以“张华枉告不实惧罪逃走”而结,最后则又叫旺儿追上张华,务必治死。看看权门与官吏勾结的玩弄“法律”、欺压贫民是有多少花样吧!

  六、写贾赦因看见一个穷酸的几把考究折扇,欲得不可,后来贾雨村为了逢迎,竟诬穷酸拖欠官银,把扇子抄没送来孝敬,穷酸因此而致死,贾赦却斥责他儿子贾琏说“人家贾雨村怎么有本事把扇子弄来!”贾琏回的好:“为了几把扇子,把人家害死,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也算不得什么本领!”又借平儿口骂雨村“饿不死的混帐野杂种!”

这几条例子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曹雪芹怎样站在被压迫者的立场上看事情和讲话了。

  曹雪芹看不惯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尤其是对于一切封建、宗法、礼教的内涵,以至仕宦以及“干禄”式的“读书”,他都是一体表示怀疑的。他对嫡庶、主奴、男女、良贱的封建区分也都是表示不能理解和欣赏,因此,在他心目中往往把更多的同情给予被压迫的一方,他写他自己的阶级,大多是暴露丑恶,很少揄扬,而写下层社会,则每每在于表扬其可爱的品质,最容易使人记忆的当然是刘姥姥和倪二。另一面看,书内女子一律入了“薄命司”,这自然不是什么“节孝聚于一门”的巧事,而是说明了这个阶级的不可脱逃的命运,最可注意的是:唯一例外得救的是巧姐,却是因为依靠了刘姥姥这个“卑贱”的人,而获得了出路(据脂批,刘姥姥为此还有“三进”荣府的文字)。曹雪芹把若干希望都寄托给刘姥姥了。雨村、凤姐代表着统治阶级,后来却是雨村利用了而又充发了的门子(即葫芦庙小沙弥)来归结全书;凤姐压迫过的“小人物”,如上举张华,守备家,宁府治丧时打罚了的下人,寄托在贾琏心中的尤二姐的冤魂等等,这一干受迫害者,将来也都要来向凤姐算账(《红楼梦》中极细事,极闲文,亦非虚设,后文皆有着落,而且前后人物关系大变化、大颠倒)。

        正唯如上所述,曹雪芹难为当世人所理解,受尽人们的诽谤眦睚,是必然的。他写贾宝玉被人目为“疯疯傻傻”,“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这真是慨乎其言之!

  总之,曹雪芹内心的斗争是一方面因受时代限制,不认识可以另辟新天的道路,还要“补”那个旧的“天”,可是一方面那个天底下的封建关系亦已在其心中开始瓦解,这就是贾宝玉的悲剧,也就是当时社会冲突的反映。贾宝玉要从“悬崖撒手”去寻求出路--但在我们看来,这出路本身便是悲剧,何况这只是曹雪芹的幻想罢了,在现实中,没有这个解脱,曹雪芹没有出路,一部小说是他的“出路”,他还是贫病而死于人间世的。

  【附记】

        本章共四节,前三节为原有,现在只是稍为修饰文字,小改标题,调整篇次。第四节原来是卷首的“代序”,今移来此处。这一节,本是寄与编者嘱代补入书末的,结果为编者加之添改,署以己名,放在卷头,成为“代序”的形式。此次重印,已然没有再保留这个形式的必要,同时由于文中的几点看法都是我当日试行提出的,今后再想立论引用,反而变成要借别人的观点了,很不方便,故此把它恢复为书中的一节,附于“引论”之末,特作说明如上。

  不过今天重读起来,感到文字非常蹩脚,表达意思甚至还不如前面的那一二节清楚条鬯,很觉别扭。被编者羼入的一些字句,凡我尚能辨认得出的,都已删去。可是要想完全“还原”为我自己当年文字的本来面目,由于无法记忆得那样仔细,已不可能了。当然,彼时的一些见解,今天看来,更不一定对。要想重写,则不但重印期迫,无力更张,而且那样容易被读者认为是现在才提出的“新”的论点,反滋误会。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姑且过而存之,就让它那样子去吧。

        文中提出的“补天”的问题,理解得是否对头,也没有把握。但应补充一点:那首诗的前两句,是双管分写,即首句属“身前”之事,次句属“身后”之事;然后由第三句总绾一笔。(这是暗用甘泽谣中的一则典故,惠林寺僧圆观转生为牧童,唱给故交李源两首绝句,其二云:“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情缘恐断肠。”雪芹用此,是“前生”“转生”之义,非指“生前”“亡后”。)意即前度是无材补天,今番是枉在人世,两回都是毫无建树,这确实可说是涉及到了人生观的问题。还可以参看《红楼梦》第二十二回,通过小说人物之口,说出:“再细想来,目下不过这两个人,尚未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为何?”这样的思想,才是透过表面的深一层的东西,所以脂批即时指出说:“看他只这一笔,写得宝玉又如何用心于世道!……”我觉得这在全书中实为仅见之例,作者特笔及此应是有意的逗漏,和“补天”问题可以合看。乾隆时作过《题红楼梦》绝句的诗人明义,也曾有“空夸妙手过女娲,青天无罅今何补”的感慨,亦可互证。(补天在旧时还有一个用法和含义,即对向来认为抱憾恨、怀不平的前人往事,用文学形式来表达其理想愿望,如作剧曲的写“李白登科”、“岳飞全胜”等是。参看第八章引及《曲栏闲话》诸条。)